“新华悦听,值得一听。”大家好,这里是《新华悦听》,我是本期主播关心,今天给大家分享的文章节选自《昆虫之美:精灵物语》一书中的《优雅舞者》。
夏天的傍晚,羽化后的蜉蝣在水边随风飞舞。如果数量多,它们会像缕缕灰色或者绿色的轻烟,在风中摇曳不定。
如果你靠近这轻烟,你会看到一场进行中的壮观舞会——成百只蜉蝣疯狂地时升时降,仿佛在追随着某个我们听不到的旋律。
是的,一定有我们所不知的旋律,在大自然中起伏不定,引领着万物生长、繁殖、进化。我们听不到,但是,通过飞舞的昆虫,却能领略到那神秘而伟大的乐章。
无声的群舞中,不时有筋疲力尽的舞者悄然退场,它们摇摇晃晃,栽落到水边的草丛或碎石上。在西沉的落日面前,也许是最后一次抖动透明的翅膀,向自己的一生告别。
这是昆虫界的天鹅之舞,而蜉蝣远比天鹅更纤弱,更令人心痛。
亚里士多德看到了这个情景,他把蜉蝣命名为“Ephemeron”,直译过来便是短暂的事物。
中国的古人也看到了这个情景,用“蜉蝣”两字形容它们飞行的样子,用“朝生暮死”概括其一生。
面对这样美丽而短暂的生命,古人的感叹是幽深而沉重的。多年后,我站在溪水边,望着群舞的蜉蝣发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感叹声正轻轻地砸在我的心上。
“浮游一生。”我不禁轻声吐出这四个字。
当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人们看到的蜉蝣其实只是它们的成虫时期。在能够飞行之前,它们以另一种形态生活在水下,至少一年甚至数年。
我第一次看到蜉蝣的稚虫,是几年前在重庆垫江的明月山上。当时,我们正沿着一条小溪寻找蝴蝶。
同行的朋友蹲下身子,从溪水中随便捞出一个石块,咕噜了一声:“蜉蝣的稚虫。”我好奇地接过石块,隐约看见一只很小的半透明的扁扁的虫子,附着在石头上,尾须拼命地扭动着。
从那一天开始,每每经过水质好的溪流,我都要小心地摸起石头来欣赏蜉蝣的稚虫。我渐渐找到了更大的稚虫,也看得更清楚了——它们看起来更像是二维生物,身薄如纸,
仿佛是由透明的液体构成的小生命,却充满了动感和灵气。也许,只有童话中的精灵,才有资格拥有像蜉蝣稚虫那样夸张而可爱的一对复眼。研究久了,我时常有一种错觉——这些稚虫腹部宽阔、尾须细长、身体轻薄,就像一些超小的风筝,在水里轻快地飘动着。那么,收放风筝的细线又在哪里呢?
溪水是稚虫的幼儿园。它收容了无数蜉蝣这样的小生命,年复一年,直到某个春暖花开时节,稚虫听到了陌生的呼唤,终于忍不住爬出水面。
这是奇迹出现的时候,因为稚虫的身体里,另一个更美妙的身体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
往往是在星空下,成熟的稚虫爬上溪边的石块、草茎,一切略高于水面的地方,都可以帮助它们完成羽化。星空下的空气,是浑浊的、半透明的。就在这相对安全的黑暗中,稚虫的身体慢慢晾干,变干的躯壳,又从背部裂开一个口。全新的蜉蝣就从这个背部的伤口露了出来。
现在出来的,还仅仅是蜉蝣的亚成虫,它们还将经历一次类似的蜕变,才能进入成虫阶段。
不知是否因为物种十分古老——它们是世界上现存生物中,最先拥有翅膀的昆虫,在一生中完成的蜕变次数是惊人的,有的种类仅在稚虫期就有二十多次。它们就像过于爱美的女子,不停地抛弃旧衣,另披新装。
夏天是观赏蜉蝣的最佳季节,清晨可到溪边寻觅刚羽化的亚成虫,否则,等它们的翅膀晾干,再想找到它们,就很不容易了。
不过,在离溪水不太远的地方,只要有灯光,就很容易吸引蜉蝣飞来。尾须长长的蜉蝣,是乡村窗纸上的常客。如果你有兴趣,大可开窗放客人进屋,借以细细观察它们的样子。
同样是喜欢灯光的昆虫,我觉得蜉蝣比蛾子可爱多了,因为它们更轻盈,飞来的时候,不会发出扑腾声,而且也比较安静,总是待在灯罩上一动不动,像为我的灯罩挂上了一些优雅的纪念品。
到了早晨,这些纪念品会后悔自己聊作摆设的身份,重新对窗外的朝阳充满向往,于是,轻扇着翅膀悄然飞走。
早晨来到窗前,我果然看见一度繁华的灯罩,恢复了朴素的米色。于是打开电脑,开始敲打这篇关于蜉蝣的短文。一时未能尽兴,干脆,再抄一首我喜欢的诗在此,出自《诗经·国风》,轻声诵读能隐约感到上古音乐的节拍,这节拍足以让劳顿不安的心,变得清静、透彻许多。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昆虫之美:精灵物语》/李元胜 著/ 重庆大学出版社
内容简介
200幅炫目昆虫摄影,21篇由昆虫激发的性情随笔。本书既有精彩昆虫生态摄影作品,又兼顾昆虫知识,更结合作者散文创作长项。本书源于作者观察拍摄昆虫多年积累的数十万字的观察笔记和数万张照片,洋溢着大自然清新的诗意,书中收入了李元胜近年来拍摄的多幅炫目的昆虫摄影作品,另附有精彩的生态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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